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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2章 天算人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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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姐那裏放開了心思,日子翻好過了。聽說尤二姐那麽些行事,索性把賈璉的事務都托付給了她,只道自己身子不好,幫著太太理事已然忙得不堪,怕不小心疏忽了賈璉。往常是沒法子,平兒秋桐這樣都只能算個屋裏伺候的,哪裏能經管起主子來。尤二姐又不一樣了,她是賈璉娶了來的二房奶奶,自然可以同鳳姐分擔些兒的。尤二姐巴不得如此,見鳳姐又取了一包碎銀子一通交給她,立時就應下了。

賈璉回來聽說此事,先讚一聲鳳姐大方賢良,又疑心鳳姐不把自己當回事,心裏七上八下的也不明白了。只去鳳姐屋裏見了,兩人說話如常,並無不同。只鳳姐如今身子虧損得厲害,且常下紅不止,自然不能留宿,仍往尤二姐那裏睡去。

這日王夫人叫了鳳姐過去,說完幾樣家務事,就說起鳳姐院子裏的事來,她道:“怎麽聽說你把璉兒的事兒都托付給尤二姐了?這樣可妥當?你珍大嫂子好歹當年還得她親娘教過多少日子,這尤二姐同她擔了個姐妹的名兒可是各爺各娘的,她知道個什麽!別弄出紕漏來,在外頭掃了臉面。”

鳳姐笑道:“太太慮的也是,只這也不是我的主意。二爺自碰上了尤家妹子就十分上心,想是性子相合的緣故。我身子又一直不見好,二爺常日都在那屋住著,倒索性讓她管著還便當些。我也省了一件事,多些精神多幫幫太太不好?”

王夫人聽了那句常日裏都在那屋裏住著,又念及尤二姐還同當年的周姨娘趙姨娘不同,心下替鳳姐嘆息一聲。從前只看她有些背了規矩名聲兒不好聽,如今見她賢惠了,初時欣慰,暗地裏又替她不值。只自己又不是正經婆婆,也說不上話,只好常日裏更多照看她一些罷。

意外之喜卻是邢夫人,饒是尤二姐出了月子就常抱著菨哥兒去她跟前露臉,也不見她多生兩分親近。倒是那日鳳姐過去請安時,當了鳳姐的面不陰不陽地道:“我也看錯你了!只當你是個剛強有主意的,結果這麽著就當了縮頭烏龜了!她雖也擔聲奶奶,到底不過是個妾,你怕她什麽?!倒都讓著她!我同你說,這人最不能讓的,你讓她一步,她只當你該她的,你再讓她三步,往後連你立的地兒還都沒了呢!”

鳳姐暗暗挑眉,面上兩分無奈道:“太太說的何嘗不是道理,只是天下一說到人心又哪裏還有道理可言?我再怎麽剛強,到底不過是個婦道人家,臨到事頭還不都得我們二爺說了算?這合了二爺心意的,自然就是好的。哪怕我說破天去呢?倒讓二爺說我拈酸吃醋沒個大房的樣子。我想想,不如順著他心思去,還得個清靜日子過。”

邢夫人聽了重重哼了一聲,忽然又壓低了聲兒道:“他上回真沖你動手了?”

鳳姐心裏咯噔一下,只她如今也不是從前的打算了,便憋紅了眼圈點點頭。

邢夫人一拍扶手:“糊塗東西!下流種子!我說那小娼婦那麽大膽兒呢,敢情這糊塗東西這麽不經挑唆!”又指指鳳姐,“你也是個不長進的!他敢動手,你不會告訴老太太去,告訴我來?!由著他欺你,這一回動上手了,下一回不定就動腳了呢!早先那氣焰都往哪兒去了?!這麽著就敗下陣來了?!”

鳳姐便挑了兩件事說與邢夫人聽,無非賈璉如何偏疼尤二姐,她不得相公歡心不得不退讓保全的話。邢夫人便一路罵賈璉,罵尤二姐。從此倒時不時讓送些玩意吃食給巧姐兒去,只一句不提菨哥兒,眾人都道大太太要替二奶奶撐腰了,真是天現異象,不知鬧的什麽妖。

鳳姐卻料得兩分邢夫人的心思,性情舉動多由己發,邢夫人這是看著鳳姐吃癟想到自己身上了。只她對著賈赦時自然偃旗息鼓,如今在這出戲上卻是個皇太後的角色,大可得一洩腹中郁火。鳳姐有時細想了難免失笑,實在不曾想到,這示弱一途,非但沒有像從前所想的那般一落千丈,反倒得了許多好處,還真是人心可用。

算計人心者,又何止一個兩個?

乾元殿南書房裏,兄弟三個正商議事情。

信王把手裏幾張紙翻來覆去看了,指頭敲著扶手,擡頭笑道:“南通、鹽城受災姑且不說,泰州受影響便極小,倒是揚州災情危急?可別把我氣笑了。”

皇帝淡淡道:“誰說泰州受災不重的?”

信王一拍胳膊:“我說的啊!呃不,是臣弟方得了商行泰通行傳來的信,說些本次商行災損的賬目。南通那裏因近著海,同鹽城都受了海嘯波及,這是實情無誤。泰州便沒甚影響了,這話我臣弟幹擔保,絕不會有誤。”

皇帝把另一份奏折往信王跟前一扔,道:“才說的,你那不是正路上來的消息。你再看看這個。”

信王翻了,卻是泰州當地官員的災情奏折,裏頭歷數災損之嚴重並民眾之淒慘,簡直聞者傷心見者流淚。頓時氣噎在那裏了,半晌,才咬牙罵了一聲:“王八蛋!”

皇帝看他那樣子,彎了嘴角笑笑,才點了頭道:“朕已令人前往賑濟,你讓那頭都盯緊了人,別動聲色,讓他們吃去。只記得把人頭數目都給我記下了。還有你前趟不是說能養出一撥頭腦奇快的賬房來?什麽時候撿兩個我見見。要是真成,下年恐怕就要用他們了。”

信王眨著眼睛:“這是臨收網之前給下點餌的意思?”

皇帝不答,又換了話頭道:“林愛卿即將回朝……他們都聽得怎麽樣?”

信王哈哈一笑道:“皇兄你可沒見著!都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。這消息一出,旁的不說,光打長安城裏往各路去送信的人馬就得多了一倍不止。嘿嘿,卻也沒想到,這林如海一點點動靜,就有這許多人看著,看著還不夠,還得尋人商議著!”

皇帝點點頭:“挺好,就讓他們瞎猜去吧。過兩日你讓個人在朝上提一提當年的鹽政,朕好說話。”

信王緊著點頭。見邊上誠王老神在在顧自己喝茶,便道:“九哥,沿海正鬧災呢,你這下倒能沈住氣了?”

誠王看都沒看他一眼,只顧自道:“原先只當是糧種和種植的緣故,故此不能常保豐產。這陣子想來,這天時無常,再好的糧種也不能保證年年豐產的。且天不作美時,倒春嚴寒、花時多雨、久旱地裂……更別說什麽雹子、烏風暴、海嘯這樣的事,真是天要絕人,再好的糧種也得鬧個顆粒無收。”

皇帝聽了點頭,問他:“你可得了什麽主意?”

誠王便道:“我想著,雖不敢望連年豐收,也不會年年絕收的。這豐欠輪回大概才是常數。如此,最適當的該是如何能把豐年的糧存到荒年去用,這才是一個難處。原先不在外頭走不知道,如今跟著跑了幾處地方,真有豐年連狗都吃白面,轉年只能吃糠的時候。問起來,原是存糧不易。尤其一家一戶,更難了,受潮發黴這些另說,就是存的好好的,一場大水來,照樣撈不著吃。待我手裏幾樣抗寒的新種有了結果,就想好好弄一弄這個存糧的對策。”

皇帝一點頭:“好,需要什麽只管同我說,需要什麽人也只管調去用。這才是千秋社稷的大事。”

信王聽了翻個白眼,對誠王道:“九哥,我看你在這兩樁事中間最好再加一樁‘娶媳婦’,太妃急的都快罵人了。這嫂子也沒了這些年了,你也該琢磨琢磨這事兒了。話說,前陣子不是甄家還想把她家嫡女給你做側妃?你要再不拿主意,只讓那群人到太妃跟前說去,什麽時候她老人家不小心被說動心思,真給你定下了,你可就完蛋了。”

誠王看他一眼:“不要整日把腦子放在這些男男女女的事兒上,長大了能有什麽出息?!”

信王一噎,上頭皇帝伏在龍書案上笑得肩膀一聳一聳,誠王一臉“實在看不過去才教你”,“教你是為你好”,信王一抹臉:“長大了……我還能往哪兒長啊?!”

不幾日,早朝時戶部官員奏事時牽扯到了本朝鹽政事務,聖上因此想起了前巡鹽禦史林如海來,將其在任時種種措施功績歷數一遍,長嘆一聲“所謂棟梁當如是”。一時朝野上下猜測紛紛,皆不知聖上此舉到底含了何種深意。

黛玉在書院裏也頗受了兩分攪擾,幾個向無往來的官宦千金忽然常來尋她說話,三兩句總不免要說到家事上去。好在黛玉在賈府裏住了這許多年,雖不屑於用卻不是真不懂,應付幾個閨閣女子尚不在話下。到後來卻是雲陽先生煩了,讓她自己的嬤嬤去門口守著,誰也不讓進,又同黛玉道:“功名利祿照出多少古今齷蹉,為女子的一點好處就是可離這些腌臜玩意遠一些兒,爾當惜此清貴。”黛玉自然無不應的。

轉眼年底,賈政歸來,先往朝中面聖陳事,又去衙門完結事務,皇帝賜假一月,讓其好生歇息。後宮元春得知賈政任滿回京,就著人留意前朝動靜,卻只聞皇帝賜假一說,再無他話。一時心裏輾轉,難以平靜。

賈政回府,眾人相見了,卻見金釧兒同另一個女子都梳了婦人發髻帶著小丫頭站在賈政身後,邊上一個穿著素凈的婦人懷裏還抱著個兩歲光景的娃娃。長得粉雕玉琢,這會兒看著一屋子人,也不哭鬧,紫葡萄樣一對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,十分機靈的模樣。

賈政給賈母磕頭請安,賈母自扶了他起來,眼中含淚道:“好,好,回來就好。”

賈政扶了賈母歸坐,側身立了,才對那娃兒道:“還不過來給老太太請安!”

奶娘把他放下,這小娃兒便邁著短腿走到賈母跟前,像模像樣作揖道:“珹兒給老太太請安,問老太太好。”說了又跪下磕頭。周圍人都笑起來,賈母讓鴛鴦扶了他起來,又領了跟前細看一回,笑道:“看著倒機靈。”

又對王夫人道:“這人如何安排,你看著辦吧。”

王夫人道:“早先周姨娘陪著去的,卻也沒福,主仆三個去了倆,就剩這一個。如今她又替老爺生了孩兒,就升作姨娘吧。金釧兒跟了我這些年了,老爺既看重她,一同擺了酒也罷。”

賈母聽了點點頭道:“你安排就好。”

過了幾日,便在家擺了幾桌酒,蕊兒同金釧兒就都成了賈政的姨娘,上下改口,一應份例都比著趙姨娘的來。因蕊兒心裏記著周姨娘的恩德,只說自己姓周,如此便又成了一個周姨娘。金釧兒原姓白,便稱作白姨娘。

她兩個本是伺候王夫人同原先周姨娘的丫頭,回家後仍同從前一般整日在王夫人跟前侍奉,並無一點出格言行。倒讓一心要瞧熱鬧的大失所望。王夫人見賈珹生得機靈,況他年紀又小,也不時讓抱來跟前逗樂玩笑,看著十分妻妾相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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